253章-《大明英华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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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现下,郑海珠很清醒,自己须按捺住对于人伦的同理心。
「张公,」郑海珠带上了惇惇之意,亦不掩饰自己从真实资历中积攒下的强势,「我昔年,从辽东到闽海,敢与辽东和福建的总兵参将们,还有马宣抚虎子那样的少壮勇将,称一声同袍。但越是敬佩我大明的武臣,我越是觉得,将才还是太少了。张公你正是当打之年,现下有了好机会,正该让新君,知晓你的名号。」
张名世却苦笑,苦笑深处又有藏不住的忿忿,一时便现出对郑海珠所言的不屑来。
「夫人未到三十岁,就得了赐服和敕命,如今又要给未来的太子去做女师傅,如此一帆风顺,自然看诸事都如鲜花烈火般。老夫却已没什么鹏鸟之志和沙场雄心了。老夫,被朝中那些文官儿,那些刀笔吏,害得还不够惨么!」
郑海珠摇头:「张公此言差矣。老骥伏枥,尚且志在千里。公一身本事,一肚子精研火器的门道,岂可一朝被蛇咬,就此堕了精气神呢?」
继而,她露出和张名世类似的苦涩,但苦涩之中却不全然是发泄情绪的愤懑。
「张公以为我一直万事顺遂?呵呵,公怎知我没被大明的文官祸害过?满口仁义道德、一肚子比猪下水还臭不可闻的心思,仗着自己管着太仆寺的钱袋子,就要辱我欺我的文官,我也不是没遇到过。但咱也不能一棍子打翻一船人。战抚顺的时候,挂兵部侍郎衔的张铨,他不是文官么?急调福建、撑着俞咨皋俞总兵,和红毛拍桌子谈条件的商周祚,你那绍兴老乡,他不是文官么?这一回给万岁爷上奏求情的杨涟,他不是文官么?」
张名世先被郑海珠戴顶高帽子,又听她亦倒了一番苦水,再耳闻那几个被她夸赞的大明文臣,便也不觉得这小妇人要与他争论个是非曲直了。
况且,人家也的确没说错,当年构陷他老张的是御史之笔,如今助他老张囫囵着出来的,不也是御史之笔么。
郑海珠见张名世面上有融冰之象,觉着不必再说劝君重燃斗志的车轱辘话,便缓和了口吻道:「先头斡旋之际,怕太张扬,不敢知会张公的家眷。前日从杨御史那处得了准信,我便用驿站的邮路,写信去绍兴,请令郎北上。绍兴过来,总也需个把月才能到京。」
张名世高兴起来,舐犊之情蓬蓬而起,心下再一琢磨,就算自己真的决定卸甲归田了,儿子总不甘心跟着做田舍翁,要么从军,要么考进士做文官,哪条路不得朝中有人?.q.
如此忖来,这位郑氏的确给了自己一个重兴门楣的好机会。
他搓了搓手,笃诚道:「夫人说话做事,的确妥帖,老夫佩服。」
是夜,郑海珠在秦方推荐的鸿雁楼设席,杨涟自然不宜出现,作陪的只卢象升一人。
卢象升去岁春闱不中,在南京国子监,继续备考。
下一次会试要两年后,不甚急迫,他一接到郑海珠的急递召唤,弄明白简单的原委,登时兴冲冲赶来。
今日与张名世相见,一个是七分理论、三分实践,另一个则是实践为主、理论随缘,酒桌上一聊,不到半个时辰便弥补了彼此短板。
加之卢象升素来对沙场征战、攻防门道极感兴趣,张名世从前在云南时,因彼处地形复杂,又对仰攻山崖、抢渡河滩、草原杀伐、攻城拔宅,样样精通,是以二人相谈甚欢。
郑海珠在一旁静静听着,抽空将席上佳肴吃个八分饱,听他二人开始一问一答地讨论实战时,便问酒楼伙计讨来砚台纸笔,准备写字。
张名世侧头,下意识地露了惊异之色:「夫人作甚?」
郑海珠笑了,瞅瞅包厢外头,低声道:「莫紧张,我又不是东厂的番子。我是将张公说到的新奇木作,记下来,仔细琢磨琢磨,怎生给皇长子讲得有趣些。这叫,备课。」
张名世唇角一松,他才不在意「备课」这种自己没听过的词藻,不是录口供就好。
卢象升也从对沙场宿将的追星心态中醒悟过来,帮着解释道:「夫人去打听了,皇长子喜欢木作,颇爱打制各种木头机关。夫人就寻思,火器也并非只有铜铁冶炼和药石配伍,铳有铳架,炮有炮车,都是木头做的。再者,火器之法,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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